『他怎么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秦少君不由地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闯入进来的赵弘润。
可待等他瞧见赵弘润身后跟着的芈姜时,眸光一下子黯沉了下来,对闯入进来的赵弘润视而不见。
而此时,礼部尚书杜宥、繇诸君赵胜与在旁几名文吏则站起身来,拱手相迎:“肃王殿下。”
方才杜宥还有些惊讶与不悦,不知究竟是何人在他礼部本署喧哗,甚至于擅闯接待秦使的会议,不过待等他瞧见赵弘润时,心中顿时释然了——朝廷六部二十四司署,还有这位肃王殿下不能出入的地方么?
不过矮桌面前的秦使甘叙,见赵弘润擅自闯进来,脸上却露出了惊疑之色。
然而他并未贸然询问,毕竟单凭赵弘润的装束打扮与淡然自若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
见偏厅内的众人都看着自己,赵弘润摆摆手,笑着说道:“诸位请继续,本王只是随意过来瞧瞧。”
说着,他瞥了一眼坐在秦主使甘叙右手旁的秦少君,见他目光冷淡一言不发,也懒得与他打招呼,遂在他的正对面坐了下来,叫本准备让出自己席位的繇诸君赵胜有些尴尬。
『……』
可能是见赵弘润居然无视自己,秦少君微微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芈姜施施然地在赵弘润左手旁的褥垫上跪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秦少君:“……”
芈姜:“……”
『这家伙怎么回事?为何盯着我?』
秦少君不由地有些拘束,因为他感觉对面那个女人的眼神尤其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然而心中的那份倔强,使得秦少君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迎着芈姜的视线瞪了回去。
二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使得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什么情况?』
赵弘润、杜宥、赵胜,以及秦主使甘叙,当即察觉到了秦少君与芈姜二人之间的瞪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喂,你怎么了?”赵弘润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芈姜的衣袖,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心说:这个女人不会是看上对方了吧?
虽然说他曾经口口声声表示与芈姜不会产生任何关系,但以二人如今的关系,倘若芈姜见异思迁,他可也是会暴怒的。
哪怕对方是对面那个曾经的朋友也不行!
可能是某种神奇的感应,让芈姜感觉到了赵弘润心中的莫名情绪,芈姜微微转头瞥了一眼赵弘润,不知道为何,赵弘润感觉她的目光中带着满满恶意的嘲讽与鄙视。
『这个女人……她是在嘲笑我?有病?』
通过某种神奇的感应,赵弘润同样也能感受到芈姜的内心情绪波动,顿时感觉莫名其妙。
他起初还以为是芈姜看上了对面那位秦少君,可仔细观察,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与此同时,礼部尚书杜宥、繇诸君赵胜以及秦主使甘叙,三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三双眼睛在秦少君与芈姜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这位……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肃王妃候选”了吧?楚国暘城君熊拓视为亲妹妹一般的堂妹,汝南君熊灏的长女……而那名少年……方才秦使甘叙并未具体介绍,只说是随行,却有资格在旁就坐,他是何人?……二者莫非有什么恩怨?』
礼部尚书杜宥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没有说话。
倘若换做旁人,似这般“挑衅”秦使,恐怕杜宥早就喝斥驱逐了,可是对于日后很有可能成为肃王妃的女子,他觉得还是莫要贸然得罪为好。
『少君……此女子认得少君?还是说,她看出了什么?』
与此同时,秦使甘叙也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芈姜与秦少君。
而就在这时,忽见赵弘润咳嗽一声,打破了偏厅内的诡异气氛:“诸位怎么都不说话?……哦,对了,方才赵胜大人说什么『欺人太甚』,为何有此一说?”
赵弘润的打岔,使得繇诸君赵胜立即想起了方才的事,指了指手中的国书对赵弘润以及礼部尚书杜宥说道:“肃王殿下,还有杜宥大人,这份国书……秦国实在是欺人太甚!”
见繇诸君赵胜说话时脸上流露出怒色,礼部尚书杜宥也无暇再关注秦少君与芈姜,皱眉问道:“赵胜大人何出此言?”
只见繇诸君赵胜看了一眼秦主使甘叙,食指在国书内的文字上轻轻划过,口中沉声说道:“秦,想让我大魏认可他们对陇西的统治,并且,要我大魏给予赔偿。”
听了这话,赵弘润与杜宥的面色顿时一沉,不约而同地用不善的目光看向秦使甘叙。
“敢问尊使,赵胜大人所言可是属实?”杜宥直视着甘叙,沉声问道。
秦使甘叙捋了捋胡须,徐徐说道:“赵胜大人的言论,过于偏激了。……此次我大秦是本着两国和平而出使贵国。只不过,杜宥大人想必也清楚,陇西魏氏当年挑衅我大秦在先,亦曾侵占我大秦的国土,岂彼可侵吾、吾不可犯其国哉?”
此子所用的语言,是陇西一带的方言,与如今的魏言有些区别,但大致还是可以听得懂。
而对此,赵弘润亦是默然不语。
毕竟甘叙的确说的没错,陇西魏氏丢了祖宗基业,那是魏氏无能,怪得了谁?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更何况还是陇西先去挑衅秦国,如今被秦国灭了国家,还指望对方交还国土?
真以为秦国单单只是为了讨回一口气?只是因为被陇西魏氏杀了边境一些国民,就对陇西发动了长达二十年的战争?
开玩笑!
至少赵弘润是不会相信这种“大义凛然”的解释的。
总之一句话,陇西那块地,别指望秦国会主动交还给魏国。
“那么……赔偿呢?”杜宥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何要我大魏赔偿?”
听闻此言,甘叙风轻云淡地笑道:“陇西魏氏曾经对我大秦国民的恶行,罄竹难书,如今虽国亡仍不足以平息民愤……然而贵国收容了魏氏,我大秦敬仰贵国,不希望与贵国交恶,但是,吾王也需要给万民一个交代。”
杜宥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不知贵方想要什么交代?”
话音刚落,就见甘叙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将其平铺在矮桌上,待赵弘润、杜宥、赵胜大人看了几眼地图后,甘叙伸出右手在地上一按,随即做了一个揽向他一方的动作。
“断无可能!”杜宥当即喝道,眼中露出几许怒火。
要知道甘叙方才那一按一揽,包括了地图上三川郡的西北部以及河东郡的西部,这两者加起来不亚于一个陇西,怎么可能割给秦国作为赔偿?
痴心妄想!
见杜宥一脸怒容,秦使甘叙面色不改,在思忖了片刻后,说道:“那若是这样呢?”说着,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三川郡西部大概半个陇西的范围圈了起来。
杜宥冷笑两声,一言不发。
见此,秦使甘叙开口道:“杜宥大人,据我大秦所知,三川之地虽说曾经归属贵国,但如今,贵国已经失去了对三川的掌握,换而言之,这片土地实际并非属贵国所有。……既然如此,何必拘泥于这块失地?用它换取我大秦的友谊,于贵国何害?”
听了这话,杜宥冷笑连连。
不可否认,在『三川战役』后,尽管三川郡名义上已回归魏国的统治,但事实上,魏国能够影响到的,仅仅只有川雒一带,面积大概只有整个三川的四分之一。
而其余四分之三,实际上仍然在羯族人大部落以及乌须王庭的统治下。
看上去似乎魏国舍弃掉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实际上不然,因为魏国与羯族、羱族、羝族早已签署了不同的盟约。
就拿如今仍然占据着三川郡西部、中部的羯族人来说,盟约约定魏国与羯族不再发生战争,并且,魏国提供给羯族粮食,支持羯族人对巴国开战。而羯族人则回报给川雒联盟或者魏国大量的奴隶,以及巴蜀一带的矿石等珍稀物。
因此可以说,那绝大多数的羯族人虽然不像川雒联盟那样臣服于魏国,但他们与魏国也存在着合作关系,怎么可能默许将羯族人的地盘割让给秦国?
一来羯族人根本不会同意,二来,一旦魏国默许了此事,羯族人势必翻脸暂且不说,还会影响到川雒联盟对魏国的臣服。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魏国敢点头默许此事,三川与魏国的关系,立马回到三年前那样,而魏国在川雒联盟当中,那也绝对是众叛亲离。
这种利害关系,作为礼部尚书的杜宥又岂会看不到?
摇了摇头,杜宥不卑不亢地沉声说道:“我大魏,绝无可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听闻此言,秦使甘叙亦不着急,幽幽说道:“贵国的魏王陛下尚未观阅国书,杜宥大人便断然拒绝我大秦的要求……这不太合适吧?”
“没有必要。”杜宥单手卷起那份国书,随即将其丢还给秦使,冷冷说道:“吾主日理万机,没空暇理会这等无理的要求。”
秦使甘叙接住了丢到怀里的国书,眯了眯眼睛,语气阴沉地说道:“此番我等携我大秦炙炙诚意而来,杜宥大人何以这般欺辱?……是欺我大秦兵甲不利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