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弘润得其父皇魏天子召唤,遂入宫觐见,父子二人在甘露殿附近的花园里散步。
期间,魏天子问起了会试的情况:“初试进行地如何了?”
赵弘润闻言回答道:“礼部还在审批,不过,初试的考题并不难,据礼部尚书杜宥所言,只要是真正苦心念过书的学子,都能通过,保守估计,今年会试可能会比往年增加约三四千人。”
听了这话,纵使是魏天子都不由有些咋舌,毕竟往年通过乡试获得会试资格的考子,约只有两千余名,这一下子,足足暴增了两倍的名额。
“也就是说,就算是『十人取一』,今年亦有约六百名入围的学子?”魏天子皱了皱眉。
仿佛是猜到了魏天子的顾虑,赵弘润轻笑着说道:“关于此事父皇不必担心,单单『兵学』,就至少能吸收百余名学子,『河东五县』那边,亦缺诸多官员,这还不算儿臣的商水邑,或许,仅招收六百名学子还不够用呢。”
“这倒也是。”魏天子点了点头,随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近日朝廷正在草拟郡域的划分,准备将河东郡拆成『河东』与『河内』两郡,在『箕关』与『轵县』之间设界石,作为两郡的交界。……你觉得如何?”
对于朝廷拆分当初的大郡,赵弘润并不陌生,毕竟在几年前,朝廷就将魏国最大的颍水郡,拆分为『梁郡』、『颍水』、『商水』三个郡。
其中,梁郡的范围北止于『南燕』,西北止于『酸枣』、西止于『榆关』,西南止于『安陵』,南止于『圉县』、东南止于『葵丘』、东止于『济阳』、东北止于『蒲阳』,在这一大圈范围内的土地皆归梁郡,受大梁府节制。
而梁郡与『商水邑』之间的大片土地,包括颍阳、安陵等地,则仍归于颍水郡。
这样的划分,有利于在商水邑出现后各地方官府的运作,而『商水邑』也真正意义上成为了魏国的重点南防,这其中涉及到了一些改变并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总的来说,其中最大的改变在于,『魏国不再针对楚国设防,而将这个国防任务移交给了商水邑。』
这个措施,既给予了商水邑极大的自由,也让魏国减轻了国防负担,使得魏国不需要再针对楚国部署驻防军队,而将这部分的驻军花费转嫁到了商水邑身上,算是两赢的局面。
而对于赵弘润来说,商水邑已与封国无异,至少他不用去理会某些家伙对他商水邑叽叽歪歪。
哦,除了汾陉塞。
汾陉塞的驻军依旧保持原样不动,毕竟汾陉塞就算不再负责防范楚国,他们还有巴人这个敌对方。
总得来说,赵弘润对朝廷拆分河东郡是比较支持的,毕竟目前的河东郡的确是过于庞大,倘若拆分成『河东』与『河内』两支,能够更有效地展开边防任务。
在赵弘润的构想中,他希望他弟弟桓王赵弘宣率领北一军坐镇安邑,配合汾阴的临洮君魏忌、以及蒲坂的原砀山军副将闻封,三者合力足以将新河东郡打造地固若金汤;而河内那边的边防,则交给驻军在山阳的燕王赵弘疆麾下的山阳军,以及目前驻军在武遂的卫穆的南燕军。
各司其职,共同肩负起魏国的北防。
“河东郡守与河内郡守的人选呢?”赵弘润询问道。
倘若说赵弘润对拆分河东郡唯一有什么顾虑的话,那也就只有郡守谁属这个问题了。
魏天子仿佛是看出了赵弘润的心思,笑着说道:“河东郡守不变,依旧是安邑的董程,至于河内嘛……朝中还在争议。”
赵弘润闻言张了张嘴,本想推荐他那位四王兄燕王赵弘疆,不过他仔细想了想,他那位四王兄怎么看都不像是善于治理民生的人,于是也就作罢了。
父子二人走了一阵,随即在花园里找了一处亭子坐下歇息了片刻。
期间,魏天子又对赵弘润说道:“两日前,韩将廉驳从离石率两万韩军出征河西,这事你听说了吧?”
赵弘润点了点头,他心说:这个消息还是青鸦众透露给内侍监的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觉得韩军此战胜败如何?”魏天子问道。
赵弘润想了想,说道:“由太原守廉驳这名韩将亲自率领太原军出征,那么这次韩军的胜算最起码在八成以上。”
“哦?”魏天子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儿子,惊讶地问道:“你对那廉驳的评价颇高啊。”
听闻此言,赵弘润正色说道:“廉驳乃是难得的猛将,非但是儿臣,韶虎大将军亦对廉驳多加称赞。”
“唔。”魏天子点了点头,想来韶虎在返回大梁之后也提过这事。
随即,他沉声说道:“朕已派人联络了司马安,命他移军前往河西……”
“移军?”赵弘润闻言一愣。
仿佛是猜到了赵弘润的心思,魏天子笑着说道:“难道指望韩军替我大魏打下河西后,还帮我大魏驻守一阵子?……临洮君魏忌虽然是一位帅才,但时间太仓促了,可能廉驳打下河西之后,魏忌仍无法在汾阴练成一支新军,稳妥起见,还是让砀山军移驻河西,就算河西羌胡亦或是秦国反攻,司马安也能守得住。”
“那砀郡怎么办?……儿臣指的是睢阳军。”赵弘润皱眉问道。
他很清楚,司马安这支在驻军六营中数一数二的精锐之所以始终驻守砀山而不轻离,就是在防范宋地降将南宫垚的睢阳军。
“无妨。”魏天子摆了摆手,颇有底气地说道:“当初我大魏未强盛时,南宫垚亦不敢反,如今我大魏有四十余万可用于征战的兵马,南宫垚岂敢反叛?……再者,大梁仍有百里跋的浚水军与韶虎的魏武军。朕准备让韶虎移驻『陈留』。”『注:陈留,真正历史上原是郑国留邑,后来陈国吞并留邑,故称陈留。』
赵弘润默然不语,他对他父皇的判断并不认可。
在他看来,正是因为当初他魏国尚未强大,因此南宫垚才不至于反叛。
原因很简单,在魏国朝廷并未对南宫垚形成威胁的情况下,南宫垚若是反叛,他将再无容身之地——宋人憎恨他、魏人憎恨他、齐鲁两国看不起他。
南宫垚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投奔楚国或者韩国,但问题,这两个国家会允许南宫垚依旧保留似如今这般的超然地位么?
根本不现实。
因此,在魏国弱势的时候,南宫垚不太可能想着反叛;可反过来说,魏国如今逐渐强盛起来了,可能南宫垚的想法就会改变了。
毕竟魏国一旦强盛起来,就意味着南宫垚将难以再维持曾经的超然地位,除非魏国朝廷宣布永久不取缔南宫垚对宋地的统治。
这可不现实。
别说朝廷在实力强大后会想方设法收回南宫垚曾经享受的特权,就算是魏天子亦或是赵弘润,都会出于皇权的考虑,不会允许南宫垚这股不受皇权节制的势力继续存在。
总得来说,魏国越强大,南宫垚就越发有可能滋生反叛情绪,这是他与魏国立场差异所注定的结果。
不过,既然魏天子准备将韶虎的魏武军移驻到陈留,赵弘润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毕竟在他看来,韶虎的统兵才能并不逊色于司马安,这两位大将军的区别仅在于司马安嗜杀,且手段狠辣,更能震慑住对魏国抱有敌意的人——这正是魏天子亦支持司马安坐镇河西的原因。
“对了,弘润。”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魏天子问道:“十几日前,北二军与北三军皆从韩国的太原郡撤回了河东,目前驻军在『临汾』、『平阳』两地……”
说到这里,魏天子顿了顿,转头看着赵弘润说道:“朕决定让姜鄙的北三军移驻上党,你意下如何?”
赵弘润愣了愣,随即忽然明白过来,他父皇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呢。毕竟上党郡是他从韩国手中夺回来的,他多少有些话语权。
“儿臣以为此举颇为妥当,不过……那北二军呢?”赵弘润问道。
听了这话,魏天子沉吟了半响,这才说道:“朕不放心北二军驻扎在外,准备将其调回大梁……”
赵弘润知道,与其说他父皇是不放心北二军,还不如直接点说是不放心南梁王赵元佐这个人。
“儿臣亦看不透那位三伯,不过……三伯在两次北疆战役中皆有卓著军功,若贸然将其闲置,恐引起风言风语。”
“……”魏天子默然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如今的魏天子非常纠结,既后悔当初听取了俨王爷的劝说将赵元佐从南梁召回了大梁,但是反过来一想,若没有南梁王赵元佐,他魏国在这两场对韩国的国仗中,还真未见得能取胜。
南梁王赵元佐,这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想要用好这样一柄利刃,非常考验君王的权谋。
“暂时……将其安置在中牟吧。”
最终,魏天子还是决定让北二军驻扎在中牟,南梁王赵元佐则召回大梁——对于这位素来让他忌惮的三王兄,魏天子可不敢掉以轻心。
随后,父子二人又聊了几句闲话,难免地,他俩聊到了有关于赵弘润的婚事这个问题。
期间魏天子表示,韩国的釐侯韩武希望让一位堂妹嫁到魏国,并点明嫁给赵弘润,吓得赵弘润立马以『向沈淑妃问安』为由逃离而去,看得魏天子摇头不已。
三月下旬,赵弘润忙得不可开交,既要关注韩将廉驳率军攻打河西羌胡的进展,还要监察着四条官道的建设,除此以外,还有会试、大梁兵学许多事物,甚至于还要抽空去冶造局视察。
毕竟,冶造局已在《鲁公秘录》记载的基础上,改良出了『水力舂米脱壳』的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