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十七年四月初二,大梁东门人声鼎沸。
因为在今日、在今时,大魏天子将带领东宫太子、众皇子、以及众朝中百官,在东门迎接此战打败了楚国而凯旋归来的功臣:肃王赵弘润与麾下浚水营军士。
只见此时的东门,人山人海,相信那些蜂蛹至东门的大梁百姓们,皆欲争相目睹一番那位今年才十五岁的皇室翘楚,天子膝下八子,肃王赵弘润。
此时整个东门外,热闹非凡,密密麻麻的大梁百姓翘首以盼,时而与周围的乡邻议论纷纷,猜测那位肃王殿下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听着周围那汇聚如潮般的热论,坐在皇辇上的魏天子一阵心凉:谁会想到,他们这些人最希望迎接的那位,此刻早已悄悄溜回宫去了呢?
『哼!两胜两负?嘿嘿……』
魏天子在皇辇上邪邪般笑了笑,那种仿佛人在崩溃时的笑容,让在旁伺候的大太监童宪一阵心惊胆颤:肃王殿下回了皇宫,看来日后皇宫内又变得要热闹了……
而就在这时,民众中不不知是何人高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来了么?』
魏天子心神一紧,终于恢复了天子的威仪,虽然他的儿子让他有些难堪,但是撇除了那个劣子外,此战仍有不少功勋之士,比如,那位他曾经的宗卫,如今的浚水营大将军百里跋。
只见在远方,扬起一片雪尘,无数壮实的大魏骑兵充当先锋队,向此刻大梁东门的百姓展示了他们魏国骑兵的雄武。
而在队伍的前头,浚水军大将军百里跋骑着高头大马,策马缓缓向东门靠近。
“这位便是肃王殿下么?不像只有十五岁的样子啊……”
“废话!这位是我大魏浚水营的大将军,百里跋大将军!”
“那……哪一位是肃王殿下啊?”
“不晓得……”
“话说,为何百里跋大将军是一个?不应该是那位肃王殿下么?”
“不晓得……”
在路过道路两旁迎接的队伍时,当百里跋听到那些民众纷纷的议论声时,他不由地哭笑连连。
的确。按理来说,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肃王赵弘润应该骑马走在第一位,第一时间接受大梁百姓的欢迎。
可问题是。那位殿下此刻不在军中啊!
就在百里跋有些恍惚之际,他忽然瞧见前方的皇辇上,魏天子缓缓步了皇辇,站在皇辇前恭候着。
百里跋心中一惊,连忙一夹马腹。使马儿一阵小跑,待等距离天子大概十丈远时,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紧走至天子身前,单膝叩地,抱拳沉声说道:“百里跋,幸未有辱皇恩!”
望着曾经年轻的宗卫,如今已是一嘴的胡须,魏天子不由地有些感慨。伸手弯腰将百里跋扶了起来,沉声说道:“百里大将军请起!”
说罢,天子忍不住小声感慨道:“百里,你也老了啊……”
倘若说前一句只是例行公事,那么后一句天子的感慨,却让百里跋一阵心暖,不由得回忆起当初他们主仆在一起的光阴。
那时的魏天子,可是一派英武之气,岂是如今这般两鬓花白的模样?
“多谢陛下!”百里跋高喊一声,旋即低声说道:“去年卑职见陛下时。陛下两鬓还未似这般……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魏天子点了点头,将百里跋扶了起来。
大魏的宗卫制,使得皇子们与其宗卫们之间历来有何难以割舍的情谊,就如当初宗卫沈彧向天子直言。他效忠的是八殿下赵弘润而不是魏天子,再如眼下的赵元偲与百里跋,哪怕一方已贵为天子,另一方也贵为大将军,但他二人之间的情分,亦远远不止君臣之情那么简单。
这正是当初宗府制定宗卫制的原因。也是宗卫存在的意义。
“陛下,肃王殿下他……”
“朕已经得知了,那劣子一回到大梁,都给了朕一个下马威啊。……对此,你有什么安排么?”
“陛下放心,某已安排了一名年轻的军卒扮作肃王殿下……”
“唔,不可使民众失望啊……”
君臣二人小声地交谈了一番。
此时,周遭的大梁百姓突然爆发一阵响彻天际的呼喊,原来,是他们望见了一名身着华贵铠甲的年轻骑士,非但年轻英俊,而且全身金盔金甲,披着赤红战袍,威仪非凡。
因此,这些大梁民众们想当然地就以为这位便是眼下大梁声势最高的肃王赵弘润,齐声欢呼起来。
“肃王!肃王!”
“肃王!肃王!”
只见在万民迎贺中,那名假扮赵弘润的骑士朝着民众挥了挥手,旋即像百里跋那般,翻身下马,叩地向魏天子言道:“皇儿,幸不辱命!”
在众大梁民众发自内心的呼喊贺喜声中,魏天子心情很是感慨地将眼前这位假扮他儿子的骑士扶了起来。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若是他那个儿子,当真如眼前这位骑士这般乖顺,那该多好?
可惜,一想到那个劣子,魏天子的脑海中便不由地印出赵弘润适才在垂拱殿外那夸张的哈哈大笑。
『真是岂有此理……』
尽管气得额角青筋直冒,但魏天子仍是笑容可掬地将眼前这名骑士扶了起来。
毕竟虽然赵弘润不在乎这种事,但是作为大魏的王,魏天子却要考虑到大梁城内的百姓,做到务必不使他们感到失望。
这不,让魏天子扶起他面前那位假扮他儿子的骑士时,附近所有的大梁民众都发自肺腑地恭贺呐喊起来,毕竟姬氏一族在魏人们心中的地位还是无比崇高的,皇室中出了赵弘润这么一位杰出的皇子,魏人们普遍都感到自豪与欢喜。
不过在远处,那些见过赵弘润的人,他们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比如赵弘润的那些皇兄皇弟们。
“那是弘润……”
“看不大清楚……不过,总觉得举止不太像啊。”
待等魏天子领着“赵弘润”走近,似东宫太子弘礼、雍王弘誉、襄王弘璟这些皇子们,表情就变得更加古怪了。
『果然不是……』
『那小子也大胆了,这种场合都敢叫人假扮?』
『看父皇与百里将军的面色,似乎并未因此感到诧异……看来他们早已知情了。』
弘礼、弘誉、弘璟三人思忖了一阵,亦堆着笑迎了上来,假装丝毫未曾发觉什么不对。
而其中,就数东宫太子弘礼的表情最为古怪。
要知道,东宫太子弘礼原本打算在此时鸣奏他身边幕僚骆瑸所谱的《肃王破楚暘城君兵阵曲》,拉拢赵弘润这位目前大梁声势最鼎盛的兄弟,可谁曾想到,赵弘润竟然敢放了所有人鸽子。
这种不给面子的做法,让东宫太子弘礼很是气愤。
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晓得不能表露出来,别说眼前只是个假扮他兄弟的骑士,就算是一副空铠甲,他也只能认了。
“奏乐!”
随着,东宫太子弘礼一声指示,身后方那些早已准备就绪的乐官们当即齐奏起那《肃王破楚暘城君兵阵曲》。
那曲子,听着果真是有一股仿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威武。
随后,天子的皇辇与百里跋的坐骑,以及那位假扮赵弘润的骑士,便沿着朝廷所安排的路线,带领着浚水军的魏兵,从东门徐徐入城。
只见在城内那条横街的两旁,亦有不计其数的大梁百姓夹道欢迎,欢迎心中他们大魏的英雄。
而在人群中,赵弘润的红颜知己,一方水榭的苏姑娘带着丫环绿儿亦混在其中。
她原以为她爱郎“姜润”便是那位肃王赵弘润,可是如今一瞧,她却感觉那位骑在马上的“肃王殿下”很是陌生,与她记忆中的“姜润”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居然不是……』
发现自己猜错了的苏姑娘,心里非凡没有失落,反而暗自松了口气。
因为在她看来,若是她的爱郎“姜润”当真是那位肃王赵弘润的话,那么他俩最终能走到一起的可能性,那就愈发地渺小了。
毕竟那可是肃王,大魏天子的儿子,堂堂皇子身份,而她呢,不过是一方水榭里的清倌儿,不管以往她如何洁身自好,亦不见得大魏姬氏宗族能允许她嫁入皇室,哪怕是妾室。
『看来只是巧合罢了……姜公子应该是果真去老家了。』
苏姑娘暗自松了口气。
忽然,她皱了皱眉,因为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名衣装华贵的富家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对方那毫不掩饰地贪婪目色,让已心有所属的苏姑娘很是不喜。
“绿儿,咱们回去了。”
“喔。”绿儿以为是自家小姐失望了,乖巧地点了点头,搀着自家小姐的手臂,主仆二人返回了一方水榭。
而那位方才一直盯着苏姑娘观瞧的富贵公子,正目视着离去的主仆二人,惊喜而意外地喃喃自语着:“想不到大梁,还有此等肤如润玉的美人儿。”
说罢,他向身旁的随从低声说道:“去查查,那个女人是哪家的。”
“是,世子。”
怕是赵弘润都没有料到,尽管他才刚刚回到大梁,但是他那批从楚国敲诈回来的庞大钱物,却早已引起了许多人的垂涎。
毕竟,那是一笔价值不菲、远远超过朝廷户部数年所得税收的财物,有不少人都想从中分得一杯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