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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为给周邈解惑,也详细道:“所谓还未拿定主意,是真正从天下黔首中征召而来的役夫役妇,只征到了六万。尚有四万的缺口,不曾决定从何处补足。”

    “是强征咸阳青壮,或是遣发刑徒,抑或迁徙贱籍之人前往?”

    “然而不管是选哪类人补足,都不费时费事。朝廷及内史皆有二类人的名册,一旦决定,便可直接签发。”

    也就是说,不是一个烂摊子摆在那里,还要从头一个一个地征召。

    不会耽搁任务工期!

    周邈:哦哦!那他就放心了。

    #对不起怀疑李斯你了#

    接收到周邈投来的歉疚目光,李斯望过去——道歉两字几乎被写在了脸上。

    李斯:……他李斯本就没想和你计较!

    周邈:#李斯真是个好人!#

    原本已经揭过,结果又被小插曲尾巴扫了一下腿的李斯,唰地别过脸去,坚决不再看周邈!

    周邈:?李丞相怎么变脸了?

    算了算了,有陛下在,李斯变脸也无妨。

    也幸亏李斯转过脸去了,否则高低得被气得语塞。

    “咳咳!”王绾咳嗽清嗓,接过话来:“咸阳在经过数年经营,天下富豪迁入后,黔首数目已超百万之数,征调四万人轻而

    易举。”

    “而至于刑徒,在陛下当初赐爵以大赦天下,又颁行新秦律后,共计已释放近八十万刑徒。然也还剩下一二十万之数,可以遣发以充役夫。”

    “至于罪吏、逃犯、赘婿、贾人等贱籍之人,内史大多有名册记录,可直接签发。”

    萧何接着道:“右丞相之言中,前者征役夫役妇于咸阳,既是就近便宜,也可对咸阳人多地乏的状况稍作缓解。”

    虽然咸阳繁华,驰道四通八达,但到底是耕织社会,土地才是黔首的生存之本。

    人口一旦多了,人地矛盾便也暴露出来。

    萧何:“遣发刑徒以充役夫,便如最初调骊山刑徒为役夫,有例可循。还有签发贱籍之人前往,也是常有之举。”

    李斯、王绾和萧何,说得都是有条不紊,句句有理。

    但周邈突然想到一点,就很疑惑:“不是,难道你们没想过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周邈的疑惑太过明显——或者说,他任何情绪都明显,简直写在了脸上。

    殿中君臣于是都投来目光,“愿闻其详”。

    “兵士啊!随行征战护卫的楼船士啊!”周邈揭晓答案,“之前通往闽中郡那班兵士只作剿匪之用,千余的兵力,就也不说了。”

    “但彭越和我那班,每班就算两万,也有四万之数了!跟着征战奔波,除了有粮草补给,能吃上一口饭,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虽说兵役是大秦傅籍黔首的应尽之责,但兵役往往一去就不是一两年的事,而是一辈子!

    战争好似是无穷无尽的,兵士们就只能往一个又一个的战场奔赴而去。

    就算暂时无战可打,也会驻守当地,就像现在还远在南方二郡驻守的楼船士们,而往往这一驻守或许就是一辈子。

    兵士们的结局,似乎就只有两个:战死沙场,或者老死异乡。

    “我这次做了大将军——虽然实际上就挂了个名,但也切身见证,兵士比役夫役妇们还难多了!

    战时拿命冲锋陷阵,闲时建城筑墙,要问他们得到了什么?一口饭而已。”

    周邈越说越低落,因他的无能为力,却又心生恻隐。

    尽管大秦已是蒸蒸日上,但也

    还不能像后世那样每月给兵士发补贴,可能不足以和高工资职业相比,毕竟也能算作一份工作了。

    现在及以后大秦能做到的,也就是尽量如期换役,让兵役成为一个短期义务,粮草补给尽量准时准量,不会饿死战场,有去有回。

    “但是,这次跟着去中南半岛的楼船士,还会回来吗?”

    不会,就如历史上随任嚣、赵佗等南征百越的楼船士们,直接就驻守当地了。

    殿中君臣一时沉默。

    最终仍是嬴政开口,承认道:“不会。”

    周邈当然知道这个答案。

    “可如果是历史上也就罢了,时代洪流如此,都被裹挟着,透不过气、难以活命。”

    “但现在天下黔首都稍微好过些了,至少勤快一些,多半能勉强混个温饱。役夫役妇们虽然最后会远离家乡,定居当地,但有粮布补贴,也算是发了一笔安家大财。”

    “唯有征战护卫的兵士们,什么都没得到,却要终生驻守当地。”

    周邈情之所至的一席话,说得章台宫大殿一时寂静。

    “那么,何不将兵士充作役夫?”周邈提出方案。

    “中南半岛上的土人更加原始,没有如瓯越一样形成尚算可观的部落联盟,对上他们,大秦甚至不必动兵刃。震慑加利诱,便足矣!”

    “就算有那‘无知便无畏者’冒犯,兵士们也能当即拿起兵械,护卫作战,让他们有来无回。”

    周邈又提出:“就算因此耽搁些时间,我们也可以加班补回来!”

    方案阐述完毕,殿中在安静两息后,接着响起赞同声声。

    率兵征战的王贲,大概更能体悟共情,“确实不公!”

    普通黔首勤快耕织,都能混个温饱了,战时拿命去拼、闲时也不得闲的兵士们,一生驻守异乡,也不过是勉强饿不死而已。